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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昭觉寺位于城南的南屏山上,风光秀丽香火灵验,是上京贵族名流最喜爱的佛寺。

    马车行驶了一个时辰左右,在山门前停下。

    姜舒戴着帷帽下车,提着裙角缓步登上台阶。

    长公主还未到,姜舒先去了禅院歇息。

    院中有一棵枝繁叶茂的菩提树,姜舒摘了帷帽仰头望着它出神。

    菩提意为觉悟。可世上之人大多执迷不悟,譬如她。

    “让你久等了。”一道清丽的声音自背后响起。

    姜舒恍然回神,瞧见长公主郁澜向她走来。

    郁澜比姜舒年长五岁,一身银紫色如意纹锦裙,衬的她雍容温雅的面庞如明珠生晕,美玉莹光。

    她福身见礼,郁澜亲手扶起她。

    “走吧,我们一道去宝殿礼佛。”

    昭觉寺香火旺盛,有不少夫人小姐来此上香求签。有些姜舒认识,有些不认识。

    但很显然,她们都认识郁澜,见了纷纷行礼。

    两人避开人多的地方,拜完佛祖后去找主持解签。

    姜舒心神不宁,摇出一支下签。

    梦中得宝醒来无,自谓南山只是锄。若问婚姻并问病,别寻修路为相扶。

    姜舒眉心微蹙,将签递给主持。

    主持接过认真思索了片刻,捻动着手里的佛珠道:“梦中得宝。谋望之事看似有,实则劳而无功。若逐姻缘事,此如晨朝露,转向他处去,以待真情意。”

    “何意?”姜舒颦眉追问。

    主持行了一个佛礼:“夫人是聪慧之人,自当领悟,阿弥陀佛……”

    从禅房出来,姜舒同郁澜沿着寺中石径而走。

    然姜舒心事重重没有看路,险些撞到一棵树上,幸好郁澜眼疾手快拉了她一把。

    “姜舒,你怎的了?”

    姜舒摇头,深吸一口气道:“没事。”

    她一直在想主持的话,心绪纷乱。

    自古女子以夫为天,她要如何另谋出路?

    “听沙弥说后山的紫藤开的正盛,咱们去瞧瞧。”郁澜兴致盎然。

    “好。”姜舒敛神,两人一同往后山走去。

    昭觉寺的紫藤颇有盛名,不少礼佛完的夫人小姐都到此赏花,三三两两的好不热闹。

    “贱丫头,说你两句还敢顶嘴。啪!”

    一声清脆的巴掌声,引得周围人纷纷望了过去。

    繁盛的紫藤树下,一粉衣姑娘狠狠抽了绿衣姑娘一巴掌,同行几人还对着绿衣姑娘指点唾骂。

    “你那点破事人尽皆知,你便是不承认也堵不住悠悠众口。”

    “哼,仗着有几分姿色就去勾引男人,想攀高枝做侯府夫人,凭你也配!”

    “我呸!还侯府夫人呢,做妾都没人要。放眼整个上京,哪个姑娘二十二了还嫁不出去,真是徐家的耻辱,你怎么不去死。”

    粉衣姑娘恶毒的咒骂完,同行几人发出嘲讽的笑声,周围赏花的夫人小姐也在小声议论。

    绿衣姑娘羞愤难当,娇媚的面容涨红如血,又霎时惨白如纸。

    突然,她抬头看向粉衣姑娘身后粗壮的紫藤树,发疯似的冲了过去。

    她想撞树自尽!

    姜舒惊的瞪大双眸,唇瓣微张险些叫出声。

    千钧一发之际,一红衣姑娘从天而降,拦下了绿衣姑娘。

    “宜君好厉害。”郁澜看着红衣姑娘赞叹出声,眼中满是惊艳。

    姜舒也是同样的神色,被风姿卓绝的孙宜君吸引了目光。

    “佛寺后山杀人,徐令萱你好大的胆子,不怕佛祖降罪吗?”孙宜君冷冷的瞪向始作俑者。

    她在树上打瞌睡打的好好的,被她们的聒噪吵醒,很想打人。

    一身粉裙的徐令萱骇的面色一白,咬牙道:“大家都看到了,她是自己寻死,跟我有什么关系。”

    “你说的对,大家都听到了,是你教唆杀人,想必佛祖也听到了。”孙宜君冷笑着继续恐吓。

    徐令萱恼羞成怒,憎恶道:“不要以为你爹是大理寺卿就可以胡说八道,长公主在此由不得你放肆!”

    看戏看的正起劲的郁澜,莫名被拉下了水。

    清咳了一声,郁澜无奈走了过去。

    女人的纷争姜舒向来不愿参与,但她与郁澜同行而来,只能硬着头皮跟去。

    “呀,靖安侯夫人也在。”

    “啧啧,今日这出可热闹了……”

    什么意思?

    听到周围人的低语,姜舒一头雾水。

    郁澜担忧的看了她一眼,让姜舒越发迷茫了。

    第18章 积德

    徐令萱是文渊阁大学士嫡女,而被她当众欺辱的绿衣姑娘是她的庶姐,徐令仪。

    “见过长公主。”孙宜君等人见礼。

    郁澜看向缩在人群后方,红肿着半边脸满脸泪痕的徐令仪,几分同情几分怜悯。

    孙宜君徐令萱等人看姜舒的目光极其古怪,令姜舒浑身不适。

    “宜君说的没错,这里是佛寺,杀生辱生会被佛祖怪罪,当谨言慎行。”

    郁澜说完,又对徐令仪道:“上天有好生之德,今日宜君救了你,便不要再想不开了。”

    徐令仪不说话,拿眼偷偷打量姜舒。

    姜舒被她盯的发毛,满心疑虑。

    她努力回想,确认自己不认识徐令仪,也从未与她有过交集,自然也不可能结怨。

    “都散了吧。”郁澜说完,同姜舒转身离开。

    然刚走了没两步,姜舒就被人拦住了去路。

    “夫人,求你救救我,给我一条生路。”徐令仪冲到姜舒面前,一脸绝望。

    姜舒一怔,不明白她此话何意。

    郁澜叹气,心知此处不是说话之地,让徐令仪随她们回了寺中禅院。

    关上门坐下来后,徐令仪跪到姜舒面前,把姜舒吓了一跳。

    “徐小姐,你这是做何?快起来。”姜舒不明所以,伸手扶她。

    但徐令仪却坚持不肯起身,哭求道:“夫人今日瞧见了,我实在没活路了,求夫人收了我,便是侍妾我也甘愿。”

    侍妾是低等贱妾,以徐令仪的身份何至于此?

    她虽是庶出,但其父官拜五品,完全可以寻个良人做正妻,又何苦如此?

    姜舒满头问号,怔愣失神。

    “你当真不知?”郁澜诧异。

    姜舒一脸迷茫:“我该知道什么?”

    郁澜神色复杂的看着她,说起了一段往事。

    七年前牡丹宴上,沈长泽酒后撞倒了一位闺秀,身形不稳的他整个人都扑到了闺秀身上,恰巧被人瞧见引得众人围观,导致那位闺秀失了清誉。

    “此事当年传遍上京,靖安侯也因此四处求娶碰壁,你怎会一无所知?”郁澜觉得不可思议。

    姜舒满面惊愕,喃喃低语:“我不知。”

    她若知晓,定不会嫁入侯府。

    “那位闺秀是徐小姐。”姜舒看向面前的徐令仪,终于明了。

    徐令仪含泪点头,再次哀求:“求夫人给我一条活路。”

    看着绝望无助又羞辱难当的徐令仪,姜舒心生怜悯:“我会给你一个交待,你且安心回去等着。”

    今日此事闹开,侯府若不给徐令仪一个身份,怕是她当真活不下去了。

    回京的路上,姜舒一直蹙眉不展。一半因为徐令仪,一半因为那支签。

    檀玉在一旁看着,有些担忧。

    “驾!驾!”后方有人驾马越过了她们的马车,然后,马车停下了。

    “怎么了?”姜舒不解询问。

    车夫回道:“夫人,有人拦住了长公主的车驾。”

    何人敢拦长公主车驾?

    姜舒纳闷,示意檀玉打开车门瞧瞧。

    “是璟王殿下。”檀玉小声惊呼。

    闻言,姜舒眸光闪了闪,下车见礼。

    此处是京郊,人迹稀少,姜舒便没有戴帷帽。